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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翔从后门溜进教室的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后脑勺。

他家里的老猫昨晚突发疾病，家里的保姆阿姨又早早回去了，孙翔大半夜把猫送到医院睁眼到天亮，赶忙又跑回了拿了书包上课。

到底还是没赶上迟到了十几分钟。

讲台上的班主任推了推松垮滑下的眼镜，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坐好，孙翔小心翼翼坐回位置上，走动的时候还是影响到了正在睡觉的人。

他匆忙往自己位置走的时候，碰掉了那人盖在身上的外套。

孙翔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准确来说这个教室真正的最后一排只有两个位置，坐着本年级两位海拔天花板。

一个是孙翔，另一个，是正在睡觉的周泽楷。

班主任教英语，课代表在本学期英语课上屡次昏然睡去但成绩一分没掉之后，班主任默许了他在课上补觉。

孙翔把掉到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拍了拍，正准备悄悄给周泽楷盖回去，就看到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周泽楷朝他转了过来，双眼蒙了一层水雾，刚巧他又没睡醒，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好欺负”的滤镜，孙翔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他睡乱了的头发，把外套披回他身上，轻轻地说，“乖，睡吧睡吧~”

显然周泽楷还迷糊着，听着孙翔的话就闭上了眼睛接着补觉。

孙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他在宠物医院陪着老猫安抚手术，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把周泽楷也当猫哄了。

分班以来他们两人一直算不上熟也算不上关系不好，只是没多少交情，孙翔是班长，周泽楷是课代表，两个人又是同桌，常年在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惜周泽楷是个话废，人又比较独，再加上经常动不动就趴着补觉，总之也不像愿意和人多交流的性格。

孙翔为人开朗又活泼，和班上人都相处得不错，但也实在做不来主动撩拨冰块的事儿。

这下何止是尴尬，也幸亏周泽楷忙着补觉了，希望他睡醒把这一出乌龙忘干净，孙翔拿出课本摆着，仗着坐在最后一排堂而皇之补昨晚没能做的作业，也没多少很快就做完了。

把散落在桌上的卷子收起来，孙翔发现周泽楷睡得很香，班主任慢悠悠的嗓音配上周泽楷在一旁轻微的呼吸，孙翔感觉自己也由内至外生出一阵困意。

所以班主任把他们俩叫醒拎去办公室的时候，孙翔还晕晕乎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扭头一看周泽楷，周泽楷倒是睡足了这会儿站得板正又直挺。

“你们俩这是什么个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组团半夜做贼去了呢？”

孙翔是头一回站在办公室挨训，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低着头沉默。

“周泽楷就惯犯了一天天怎么都睡不够，你呢，你是干什么去了？迟到就算了还睡了一整节课。”

孙翔腹诽，明明顶多半节课……

孙翔也没瞒着他，“我们家猫做手术，我昨晚光顾着伺候它了……”

班主任哽住了，又转头问周泽楷，“你呢，你这情况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调整好啊，我可是听你们王老师也说了啊，你上课都睡了好几天了。”

原本周泽楷是只挑着英语课睡，班主任看他成绩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别的老师就算看他成绩好长得好也没法把不遵守课堂纪律轻易翻篇儿。

孙翔和班主任都等着看周泽楷要说什么理由出来，然后听得周泽楷很认真地回答道，“困啊。”

他一向是两个字能说完就绝不多说，班主任被噎到的表情习惯又无助，孙翔默默地偷笑了一下，周泽楷的表情也还是一脸认真，班主任也没话说就把他俩赶回了教室。

孙翔回去把作业收了，收到周泽楷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去翻自己的各科卷子，从一堆纸里搜出来孙翔要的那一科，然后桌面上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孙翔收完也没急着走，就看着周泽楷又慢吞吞把自己的卷子一张一张收好，没忍住想，他这迷瞪的样子和家养的猫倒是挺像，进窝里拿个玩具就一定会把整个窝弄乱。

孙翔放了学就赶紧收拾往宠物医院冲，也不知道老猫在那边一整天有没有好点，这只是他自己捡回来的流浪猫，本来家里人不太愿意养，但父母也知道自己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他，最后也还是答应他自己养着。孙翔养了它快十年，从活蹦乱跳养到老态龙钟，不变的是每次回家开门都能看到它趴在门后等他放学。

孙翔推门进去的时候刚巧看到医生在逗老猫吃药，和昨晚做手术的医生不是一个人，这会儿这个……太话唠了点。

孙翔听他哄老猫从正常讲话到持续喵喵喵，老猫像是终于受不了他了赶紧张嘴把药吃了进去，顺带抬起爪子拍了他一下。

医生啧了一声，“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嘛。”

孙翔插了句嘴，“它十多岁了。”

在猫界也算得上高龄老猫了。

医生喔了一声，然后冲老猫比了个鬼脸。

孙翔听他讲了讲老猫的状态，总结下来还是因为年纪也到了，都是正常的毛病，老猫还需要留在医院多观察两天，孙翔摸了摸它的后背，老猫似乎也知道要分开几天，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哟，来啦小周。”

孙翔撸猫的手一顿，正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巧，一转头就看到周泽楷真的诡异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周泽楷也看到他了，做出的反应是嘴巴微微张开了一点点，然后点了点头，似乎这样就是打过招呼了。

孙翔听到他问，“我哥不在吗？”

那个话唠的医生答，“他去给老王家里的崽子打针，你找他呀，怎么感觉还是没精打采的？你这都好久了吧一直调不过来，都这么大了自控力也需要进步呀……”

周泽楷其实已经比白天上课的时候精神不少了，孙翔想。

周泽楷边打了个哈欠边应付医生的碎碎念，孙翔不知道哈欠会传染的依据，在自己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之后，他看到老猫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时间也的确不早了，他和医生打过招呼让有事情随时打电话就准备回家，老猫冲着他的背影喵喵了两声，医生说，“行，放心吧，你的猫也让你好好休息。”

孙翔正想着要不要和周泽楷也打个招呼，周泽楷就先看了过来，他就也没太端着，说了句“明儿见，拜拜。”

周泽楷回，“拜”

“你认识啊？朋友？”

“班长。”

医生又喔了一声，“正好，他的猫还得打一针，你去帮忙打吧，连它都敢嫌我话多，哼，我让它体会体会你这种没话的。”

老猫不理他的牢骚，周泽楷拿着针过去的时候它还在给自己舔毛，看周泽楷过来，它抬头喵了一声，周泽楷朝它伸手，它就乖乖把爪子探过去，针扎进来的时候它抖了一下，周泽楷说，“乖啊……”

针打完了老猫就把爪子缩了回去，周泽楷坐在旁边顺顺它的后背，突然就想起来好像孙翔今天也说过乖。

应该是平时撸猫养成的习惯吧。

“它这年纪已经算养得很好了，听它说你那个同学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父母都不在家，平时就它一只猫当个伴儿，这小猫崽还想着自己也没几天了老死之后给他留点东西……”

黄少天给周泽楷泡了一杯薄荷水，“现在的小猫啊还挺念旧……”

周泽楷对孙翔的了解还没有黄少天说的多，捧着薄荷水一口一口喝，没一会儿喻文州就回来了，一看他坐着就知道他来的目的。

“还是睡不足？”

周泽楷坐在老猫旁边的椅子上，乖乖点了点头，喻文州收拾好东西就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你呀，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这回想好了吗？”

周泽楷沉默，喻文州摇了摇头，“其实和人类建立一段一对一关系也不是很难的。”

“你看它，就算主人只是一个小朋友，也很好地一起长大了。”

老猫在一旁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喻文州新取了一支针出来，“来吧，轮到你了。”

周泽楷变回原身，像先前的老猫一样伸出自己的爪。

毛茸茸的，白毛。

针管的药推到尽头，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模糊，长期嗜睡但身体仍旧像填不足的空洞，很快就沉沉睡去。

孙翔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顺道拐去医院看了一眼老猫。

他昨晚做了个梦，梦里老猫会说话，一脸看破红尘猫生淡然地叮嘱他好好吃饭不要蹬被子，搞得孙翔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

到了医院看着老猫睡得鼾声如雷，他就觉得有猫饼的仿佛是自己。

老猫似乎也感觉到他来了，睁开眼睨他一眼，吃饱睡足喵了喵，孙翔看着头一天送来的时候见着的那位医生，他正把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抱出来，很漂亮的一只猫。

闭着眼睛藏在医生的怀里，不过当着自家的猫看别的动物是容易让猫吃醋的，所以孙翔也没多看。

正准备走，突然听到医生喊了他一下，“先生稍等一下。”

喻文州难得眉头皱着，手上还继续给白猫顺后背，孙翔被他叫住正疑惑，就听他说，“我是周泽楷的兄长，可以麻烦你，今天帮他请个假吗？”

孙翔想起周泽楷那一直睡不够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紧张了一瞬，“他病了吗？”

喻文州正准备把猫抱进去，看孙翔着急的神色，笑了笑，“是，差不多感冒那样的小病，谢谢你了。”

猫在他怀里似乎醒了，垂下的尾巴摇了摇，像一只滚动的小雪球。